戴森谈退出电动车：被政府泄密

2019年10 月 10 日，戴森宣布关闭旗下的电动汽车项目；10月13日，贾跃亭在美国申请个人破产重组。

两件事，一前一后，一退一进。

依照“贾跃亭债务处理小组”的说法，贾跃亭此举是为了回国，然后推动法拉第未来的发展。他展示了不把车造出来不死心的决心。

戴森已为电动汽车项目投入了四年时间和20亿英镑。创始人詹姆斯•戴森放弃的理由，并不是造不出车来，相反，戴森的车“超赞”，他却依然选择断舍离。

《财富》对詹姆斯•戴森进行了专访，这将是这位保密工作做到极致的企业家，首次详细讲述戴森电动车项目的缘起缘灭。

文章有些长，耐心看完后，你会知道——

戴森，不只有吹风机和吸尘器；戴森其人，也不只是一位平平无奇的有钱人。他的进退之道，或许正是现在陷入迷雾、迷局、深渊的某些中国企业需要学习的。

图片来源：JULIAN ANDERSON—EYEVINE/REDUX PICTURES

9月中旬的一天，詹姆斯•戴森出席巴黎旗舰店的盛大开幕式。72岁的戴森站在一个小舞台中间，他身材瘦长，精神矍铄，戴着蓝框眼镜，穿着古铜色的长夹克，这身打扮有点像“科学怪人”。

事实上戴森确实是一位发明家。此外，他的身份还有：亿万富豪、工业设计师、无袋式真空吸尘器发明者、戴森公司的创始人。他被英国媒体誉为“英国设计之王”。他是广受英国人敬重的、富有创新精神的企业家。他和家人拥有戴森公司全部股份。

开幕式上，他操着标准的英音，一边视察一边谈论公司的最新产品，包括一款用循环气流来避免热损伤的吹风机、一种利用空气涡流来包裹卷发的整发器、一款无叶片的空气净化器、组合式水龙头和烘手机等等。当然，还有无绳吸尘器，这是消费者最熟悉的戴森产品。

尽管有这么多亮瞎眼的新产品，许多在场的观众却希望他能聊聊别的。果然，老戴森说出了他们渴望听到的那个词语——

汽车。

他展示了一张航拍照片。这是位于英国乡村地区的前英格兰皇家空军基地，他的团队一直在那里秘密地“搞事情”——设计一款电动汽车。

可是观众刚激动起来，这个话题就结束了。他说：“这个话题我就说这么多。”然后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儿子兼继承人杰克设计的一款LED灯。（戴森：我就是这么任性……）

二战遗址，这个机库仍留在前空军基地，戴森在那里完成了电动汽车原型设计。 图片来源：戴森公司提供

“这真是个悲剧”

几个星期后，大家明白了当时戴森对汽车项目的欲言又止——他当时就知道这个项目要挂了。事实上，当他大张旗鼓地兜售吸尘器和吹风机时，他背后的投资银行家们却没能成功地为戴森的电动汽车项目找到买家。戴森已为电动汽车项目投入了四年时间、数百名工程师和20亿英镑（约182亿人民币）。

10月10日，戴森表示，他的私人控股公司将终止这个项目。第一款戴森电动车还没下线，他的造车梦就终止了。

对于戴森来说，这是一个勇敢的决定，也是一次罕见的挫败。

戴森把自己的声誉押在了这款汽车上，承诺推出一款“截然不同”的汽车，采用“革命性”的电池技术，同时超越更有经验的竞争对手。他还承诺在2021年前将其交付给客户。对于一家新成立的汽车制造商来说，这是一个非常短的时间。

戴森相当懊恼。他在接受《财富》杂志独家采访时表示，失败的原因在于：“这款车在商业上根本不可行。”尽管戴森公司的一流汽车团队成功地制造出了一款创新型新车，但他不愿像他的竞争对手一样，以低于成本价的定价卖车。“这真是个悲剧，真的，因为我们的工程师干得很出色。”

戴森无法生产出可盈利的汽车，充分说明了电动汽车行业目前面临的危险境地。特斯拉和蔚来汽车等公司每年都在数十亿美元地烧钱，却看不到任何盈利的迹象。

这个勇敢但最终失败的项目也充分展示了戴森的个性。在每个公司都在谈论创新和颠覆的时候，戴森决定放弃电动汽车。戴森是一位与众不同的高管，能够将梦想与现实做很好的平衡，追求创新的同时考虑利润。

想到了，就去做吧

电气化技术发展为汽车行业带来了百年一遇的机遇。内燃机汽车需要2000多个活动部件，而电动传动系统仅需要约20个活动部件，准入门槛相对低。更重要的是，特斯拉在几年前唤醒了“沉睡”中的全球电动汽车行业。当时，很多企业跃跃欲试，包括苹果和谷歌。

而戴森认为他比大多数涉足电动车的公司更有优势。

首先是财务上有实力。他的公司蒸蒸日上，2018年的销售额上升25%，达到创纪录的56亿美元。作为彰显身份的消费品牌，在亚洲市场强劲需求的推动下，戴森公司的税前营业利润首次突破10亿美元。

其次是技术上有实力。通过生产真空吸尘器，戴森公司已经成为全球电动马达的领导者。通过深耕无绳产品，戴森公司对电池也有很深的了解。气流和温湿度控制等关键电动汽车技术也出现在戴森的现有电器产品中。戴森说：“我们偶然地意识到，其实我们也有制造电动汽车的技术啊！”

尽管从吹风机到汽车，跨度有点大，但设计一款新车一直是发明家戴森的夙愿。部分原因是他渴望解决内燃机排放污染（人家其实也是一位环保卫士呢）。早在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他利用无袋真空吸尘器的技术开发了一种过滤器，用于过滤卡车排放中的颗粒物。但是货运公司不买账，戴森认为原因是他们不想清洗过滤器。

电动车可不是一个大吹风机

从阿斯顿•马丁和捷豹路虎等汽车公司招募了一批行业资深人士后，戴森公司于2015年正式启动绝密的汽车项目。戴森早年的痛苦经历让这位企业家变得谨慎多疑，因为竞争对手曾窃取了他的独轮车设计。在产品信息公开之前，公司内部对这款汽车产品只有一个编号。此外，公司通过指纹扫描仪控制着进入实验室的入口。

但这次秘密泄露了，而且是被政府泄露的（好委屈）。英国政府在其网上发布的一份产业战略报告中无意中透露了戴森在电动汽车方面的工作，包括已经开展的工作，以及不断扩大的投入——其中包括耗资2亿英镑翻新旧的英国皇家空军机场作为汽车项目的设计和测试中心，并雇佣了数百人。

戴森必须得出来说两句了。2017年9月，他在伦敦举行了一场新闻发布会，正式宣布了这个项目，并承诺投入20亿英镑，其中10亿英镑用于在电池技术上取得突破。

汽车专家认为，与打造一款新车所需的成本相比，这个数字微不足道。但这比戴森花在其它新产品研发上的钱要多几个数量级。例如，公司于2016年推出的超音速吹风机耗时四年，开发成本仅为7100万美元。所以有人发出质疑。“电动汽车不仅仅是一个大吹风机。”美国能源部阿贡国家实验室能源存储研究联合中心主任乔治•克拉布特里说。

戴森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沮丧。戴森说：“我们要改变一切，而不使用其他人的架构。”从电动机到挡风玻璃雨刷，都将由公司自主设计。

今年5月公布的专利文件显示，戴森的团队设计的汽车大小和路虎揽胜差不多，但轴距更长，车顶轮廓线更低，车头很短，导致挡风玻璃倾斜度非常大。戴森说，目前的长轴距对于容纳一个非常大的电池组是必要的，这将使该款汽车比目前市场上的任何电动汽车都具有更长的续航里程。轮胎也比平时更高更窄，这样降低了滚动阻力，留出了更多的内部空间，并且允许更低的轮胎压力，提供了更舒适的乘坐体验。“我们追求的是更高的空气动力学效率、滚动阻力效率、电动机效率和电池效率。”戴森说。

去年，戴森选择新加坡作为他未来的电动汽车工厂的所在地。这家公司已经在邻国马来西亚生产其他产品，并将该地区视为汽车的主要潜在市场。然后，在今年初，戴森宣布将全球公司总部也迁至新加坡。

这位创始人在新加坡购置了一套价值5400万美元的顶级公寓。一些小报视其为背叛行为并对这位企业家进行了谴责，因为他曾经呼吁重振英国工业实力，并且是英国脱欧的重要支持者。戴森反驳说，他在英国仍有5000名员工。

太难了

一直以来，詹姆斯•戴森都知道这个项目可能比他之前尝试过的任何项目都要困难。他知道自己必须花很多钱，而且没有经销商网络，他将不得不依靠数字渠道直接销售，就像特斯拉一样，并找到一种方式来为汽车售后服务提供支持。但他没有想到这项任务会如此艰巨。

最令人害怕的是行业竞争。欧洲和中国的监管机构在未来几十年禁止汽油发动机，这成为主要汽车制造商投身电动汽车的催化剂。预计在未来十年中，它们将共同为电动汽车开发豪掷3000亿美元。

此外，戴森的团队突然面临资金问题，而此时正是在新加坡开始安装制造设备的时候。“从零开始，可能意味着更高的成本。”戴森开始反思。他还说，和家电行业不同的是，由于公司无法保证大批量生产车，因此无法与供应商达成最佳协议。而且，他承认公司想要使用的电池价格也偏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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